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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水二娘子往李家吃喜酒,一眼就相中了颜神佑,想求来给她儿子做媳妇儿。又恐颜家不答应,便出了个贱招,往寻水太后去,请水太后赐婚,想借势来压人。
水太后权衡再三,也乐得给娘家争好处。竟听了水二娘子的撺掇,命自己宫中宦官取了腰牌,去往宫中宣旨。
且不言水二娘子见水太后出手,喜不自禁,只在宫中奉承水太后,话单拣好听的来说。
却说这宦官奉水太后之命外出,走得是威风八面。眼下宫里以水太后为尊,米皇后且要退后一步,跟在水太后身边的宦官如何能够不威风?
然而宦官再威风,进出宫门还是要被查验的。负责禁卫的恰恰是一个一点也不怕水太后的人——唐仪。
自打齐王死了,虞喆对唐仪可真是当成一家人来看了。唐仪心知肚明,这事儿是他自己占了便宜了,虞喆虽有准备,恰能证明不是他动的手。纠结了一回,唐中二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除非他造反,不然这口恶气他现在就得咽下去了。
他倒是有心不去做这个官儿,谁爱给虞喆这个小王八蛋看门儿谁去,他老人家有田有宅有个好姓氏,乐得在家里享清福。闲来无事四处蹓跶,招猫逗狗,遇到水货们揍他们个满脸花儿,生活乐无穷。又或者跑到昂州去,可想可想他好朋友颜中二了呢。
无奈大长公主虽然是个半文盲——当了这么多年公主,她依旧不爱学习,混成个半文盲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战斗经验却十分丰富。她老人家自己怄气走了,却硬将唐仪给留了下来,且说:“你要走了,便是傻了,岂不是将这宫里由着那个小贱-人作主了?想得美!你不许走,还要将这宫里看严了!”
大长公主眼里,这天下是她爹打下来的,是她兄弟发扬光大的,传给她侄子,她乐意。要是旁的什么人,比如水太后,想来分一杯羹,借此耀武扬威,她能怄死!不行,绝对不行!凭什么老娘带着儿子走了呀?好给你们腾地方么?
唐仪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这么一个妈,虽然气闷,他也留下来了。
这一留,就顶了大用了。
育圣宫的人,别人不怕,却是有些怵这个不讲理的唐虎贲的。唐仪手下的虎贲,禁卫上的事情马马虎虎,却对一件事情尤其热忱——检查育圣宫出门的人。偏偏唐仪和姜戎分了任务,因唐仪与虞喆关系更近,虞喆更乐意让这位已经是他一个人表哥的人离禁宫更贴近一些。是以育圣宫的人出门,必得过唐仪这一关。
育圣宫的宦官不得不将挺得高高的胸脯缩一缩,扬得朝天的下巴再掰回来。当然,也绝不可失了水太后的面子,否则回来又要挨水太后的罚了。出门得登记,甭管你是多大的官儿,哪怕是皇帝,出门儿也得跟负责宫禁的打招呼。得记下你出门的时刻,出门要办的事项,奉谁之命去的,又或者今天是某官宦休假出宫见亲人,诸如此类。
虎贲因长官的关系,对育圣宫是相当不待见的,唐仪又有吩咐,凡与育圣宫相关,必得仔细盘查。这一盘查,就把唐中二气了个火冒三丈!
反了天了你,还要往宫外下命令?你下的什么命令啊?唐仪不管宦官那讨好的笑容,扯了水太后那用了印的所谓“懿命”一看,抬脚就将这宦官踹了个筋斗!
咬牙切齿地道:“来人,统统拿下,一个也不许放过了,堵上嘴,守好了门,从今往后,没有我的话,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卧槽!这是要疯吗?!你,去与姜大说,有人要作践他妹妹家了,让他速来勤政殿,你,老子给你假,滚去泉安侯府给颜二报信儿去,让他速来!”
揪着宦官,攥紧了“懿命”,一路骂骂咧咧就往勤政殿去找虞喆。
虞喆正在勤政殿的后殿里批奏章呢。秋天到了,各地的租赋渐次上缴,虽然也有各处报灾的拨款一类,好歹有了进项了,虞喆的心情好了一些。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微笑,为了乐美人之死,他最近心情可差得很。
才翘起嘴角,就听到奇怪的声音,外面响起阻拦的宦官惊恐的声音:“虎贲、虎贲!虎贲有事,且要通禀才好!”却不敢硬拦,京城内外都知道,唐仪是个神经病,发起横来能跟他亲舅顶嘴的主儿,背后还有一位战斗力暴表的女壮士撑腰。而且,虞喆现在信任他!
虞喆的信任也不算错付,至少,唐仪现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为他拦下了一件祸事。
虞喆听到骚-动之声,耳朵一跳,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情景似乎之前也发生过一回?是什么时候呢?
还没想明白,唐仪已经手揪宦官大步走了进来——靴子都没脱。他在当值,一身戎装,牛皮靴子的硬底儿踹得宦官到现在还没缓过气儿来。
虞喆见唐仪一手拎着个挺眼熟的宦官,细一看,这不是育圣宫的么?就头疼了起来。再看唐仪另一手里,似乎捏着块奇怪的帛片,这花纹也略熟悉!还没来得及问,唐仪已经将这宦官摔到地上去了。右手里的帛片正抵到了虞喆鼻子底下:“自己看罢!”
唐仪不讲理是出了名儿的,这一点虞喆知道。然而唐仪再不讲理,在御前还是要收敛一点的。哪怕他大女婿死了,他都没闹成这个样子,虞喆脑筋也不慢,很快想明此节,便将唐仪“失仪”的事儿抛到一边,关心起唐仪为何暴怒来了。
伸手拿过帛片一看,虞喆脸上骤然变色,惊疑地看向唐仪:“这是真的?!”
唐仪冷笑道:“你自己看呢?”一指这地上七歪八倒的几个小宦官。
小宦官连自认倒霉的机会都没有,只剩下害怕了。唐仪发疯就发疯,这个不算什么,顶多吃点皮肉之苦。回来在水太后面前一哭诉,黑的说成个白的,说不定还能哄俩汤药钱,再告唐仪一状,逮着机会给他个小鞋儿穿。
可虞喆一变不开心,水太后是不会为了他们跟儿子过不去的。
现在虞喆正是非常不开心!宦官们连哭诉都不敢开口了,只得问一句答一句。
也只有一问一答而已。
虞喆问:“太后如何下这等乱命?!”
宦官的常识还是有的,听到“乱命”,就知道这趟原本认为的美差现在已经变成祸事了,一字也不敢多言,只说:“水二娘子今日入宫请命。”
唐仪听了,冷冷地“哈”了一声,满眼的不屑。
虞喆快要气疯了:“王八蛋!净会添乱!她作死呢吧?!无知的贱-人!”也不管这是她舅妈了,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唐仪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就在我现在演戏吧!跟老子说可没用哦。
等虞喆骂得告一段落了,才伸腿挨个儿踹了一回,说:“这群狗才,方才在宫门口喊得可大声。虎贲归我管,可禁卫不全是归我管。那一位,嘿嘿——”
那一位可是颜肃之他大舅子!真正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能不关心外甥女儿么?
虞喆冷汗就冒了下来:“表兄不是将人都捉了来么?”不然他何必这么有把握地先骂一回出气?
唐仪点头道:“是啊,长腿的都抓了来了,可话不长腿就能跑呀。”
虞喆瞪大了眼睛,还没说什么,就听说姜戎求见。
虞喆快要疯了,连忙对唐仪道:“表兄,保密呀!”
唐仪道:“圣上觉得他会信自己听到的,还是信咱们在这里随口说的?”
说话间,姜戎也来了,他倒守礼,殿下脱了靴子来。一举一动,不愧名门——如果脸色不是那么难看就好了。
进了门,人家什么话也没说。因是禁卫,他是少数允许佩剑上殿的人里的一个——这种情况仅限于他当值的时候。见了虞喆,先舞拜,尔后解剑,再免冠,又摘了腰间节,三样一块儿摆虞喆跟前。
虞喆膝盖都要软了!
姜戎要是跟他争一争,那还好,他总有辩解的余地。姜戎一句话不说,官帽也脱了,剑也解了,身份证也扔了。这三件事做齐,只能说明一点:他什么解释也不想听了,他要炒掉虞喆这个老板,然后回家吃自己。
虞喆强自镇定地道:“卿这是何意?”
姜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虞喆,一字不说。他的心里是愤怒的,考虑到姜家有一段惨痛的历史,便知他们家将女眷的安全看得十分之重,与家族自尊相连。哪怕是嫁出去的妹妹,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虞喆讪讪地道:“此事是太后乱命。”
姜戎一叩首,虞喆以为他态度软了,道:“卿放心,我必与卿一个交代。”
姜戎再拜,虞喆舒了一口气,岂料姜戎拜而后起,剑也不拿、冠也不带,就这么……走了!
虞喆慌得站了起来:“卿且留步!都随我来!”
话音才落,又有通报——颜中二来了!
虞喆脸都白了!只有他明白,水太后这事儿错得有多离谱!现在苦主来了,虞喆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将水二娘子咬死八百回不止。
颜肃之来了,一身的布衣,手里还捧着个大包袱,也是什么话都不说,将大包袱往地上一放。他也要闹罢工了。
虞喆道:“别这样,别这样,我都明白,我都明白,这就与你们一个交代,都随我来!表兄,点二百虎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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