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笙,有周兴平,有破庙里的欢言欢心,有阿娘,有许许多多他见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的腰间佩着长刀,和周兴平的不一样,那刀都很长,刀锋几乎都划到了地上。
他们把他阿爹的那把短刀放回了他腰间的小袋里。
再然后,他们想背他起来,可他死死拉着顾临的袖子,分都分不开。
这时钱笙走了上来,掐掐他的鼻子,掐掐他的脸,想要弄醒他。
阿木忙踢腾两下腿,坏心眼的钱笙,在他梦里还要来欺负他。
钱笙拉住他的腿,紧紧绷着的脸上有了笑意,眼睛弯得像朵桃花瓣,说:“跟头猪似的,什么情况了还在睡。”
阿木不想理会,反正是他的梦,他想干嘛就干嘛,仍然死死拉着顾临的袖子。
一旁的周兴平叹了口气,上前来,两手那么一扯,直接就撕开了顾临的袖子,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阿木难受的哼哼,伸了手还想抓,却被一个不认识的人背了起来,梦里那人的脸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他的背脊很宽很暖,却有股叫人不喜欢的铁腥味,就跟被放了血的小鹿死前散发的味道。
他说:“主子,再撑撑。”
什么主子,什么撑撑,阿木听不懂,只觉得这梦好奇怪。
可是他也没法想多,后背暖呼呼的舒适感,听到钱笙声音时的放松,叫他即使是在睡梦中都觉得困,他捏了捏手里的草编蚱蜢,毛乎乎的扎得他痒。
他打了个哈欠,彻底陷入了黑暗,就连梦,都不见了。
这一觉,他睡得好长好长,黑漆漆的却很舒服,仿佛他还在那草木清甜的山林里,喝着阿娘味道怪怪却很好喝的粥,跟着阿爹射箭狩猎,他甚至不止一次看到攀爬到树顶时整个山林雄壮辽阔的全貌,叫他兴奋得心都在颤抖。
他一遍遍的回想那些情景,总觉得缺了什么。
缺了十分重要的一项。
是了,是他十五岁生辰时,在他屋子里见到的人。
那个满身伤痕,眉宇间却宁静安详的人。
木屋,地道,树洞。
佟家,雪地,城镇。
破庙,郑府,诡树,石屋……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啊。
那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阿木几乎是立即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喃喃着:“公子……”
片刻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屁股下的地方也太软了点,还有香喷喷的太阳味儿,身上盖着的东西也软乎乎的舒服的不得了。
他抬头去看时,就看到了青绿色的帐子,四角挂着他从未见过的漂亮穗子。
阿木眨眨眼,晃晃头,猛得躺了回去,拉着被子盖在了头上,直觉这梦也太真了些。
可手里扎扎的,刺得他有些疼,他把手心摊开,就看到两个被他捏得有些扁掉的草编蚱蜢。
他有些愣愣的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手心,愣愣的扭头去看这屋子。
哪知旁边站了个人,黑衣黑袍的,吓了他一跳,忙缩着屁股往后挪了挪,那人见吓到他了,便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竟握刀单膝跪下了,跪完后还说:“属下过错,惊扰了主子。”
阿木捏着两个草蚱蜢,眼睛瞪得像两颗小葡萄,他确信这人是朝着自己跪的,也是对着自己说话的,可是他怎么就看不懂也听不懂呢。
“你在叫谁?”阿木问着,声音有些发紧。
那人头也不抬:“主子。”
阿木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撩开被子就要下床。
可那人也动了,拿起他放在床边的鞋子,要给他穿鞋子。
阿木惊得连脚都不敢往床下放了,抱着脚丫子瞪着他。他瞅了瞅那鞋子,漂亮端正的很,他鞋子早就弄丢了,这不是他的。
“你是谁?”阿木问着,嗓子都吊紧了,慌的很。
那人恭敬的回答:“属下林毅。”
姓林的?
阿木偷偷瞄他一眼,黑衣黑裤的,虽然半跪在地上,可那高度都快和坐在床上的他一样了,可见站起来得有多高。脸虽然长得端正,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得阿木心里有些害怕。
他轻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问:“你,你可曾见到我家公子了。”
阿木问完这句话后,他明显发现林毅的脸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