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到阿木几乎没有了勇气主动说出后面的话。
他忽然说:“周兴平告诉你了。”他说的很平淡,语气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我找的他。”阿木低着头,说着。
“他说的并非是真。”顾临回着,伸手来拉他,阿木本想躲,可一想到待会儿自己要说事,就怎么也不舍得躲开,反而拉住了,感受着他的温度。
“可公子也答应过我不再瞒我。”阿木轻声说着,连他自己都没法隐藏语气里的伤心。
顾临听着,沉默着,然后肯定的说:“你在伤心。”
阿木摇了头,又点了头。
顾临又说:“你在怪我隐瞒你,所以在蜡烛里加了迷香。”
阿木一惊,忙去看顾临,却见顾临双目清明,丝毫没有困意,灼灼如阳,从未有过的炙热。
阿木心里慌张,微微闭了闭眼睛镇定了会儿,他将顾临拉到了身边,随后躺下,说道:“迷香不是为了这个。”
顾临听着,阿木手里用力的时候,他迟疑了下,还是躺了下去,甚至伸手抱住了阿木,小心的绕开了他背上的伤口。
“我受伤的这几天,公子都没有睡过,我只是想让公子好好的睡一觉,迷香不重,最多维持一个时辰。”阿木用指尖临摹着顾临眼下的青晕,轻声说着。
“这一个时辰里,你想要做什么。”顾临问着,深黑的发微微落在脖颈里,仿佛能吸光般幽暗。
阿木没打算隐瞒顾临,所以他告诉了顾临他的想法。
“我要去皇宫。”阿木说。
“林家独子不管是谁,总归是公子的恩人,信里说只有我去才能保住他性命,所以我会去。”
“而且,我还想见见我阿爹,他在固*里,这我必须去。”
阿木说完这几句话,微微有些气喘,因为他身上的伤,因为他心底的酸痛。
顾临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深邃如漆黑的长路,那不似他平日的清冷平淡,反而如深渊般叫人不断沉溺,甚至是害怕。
他说:“信里所说真假不可知,你听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周兴平的猜测。”
阿木仰头看着他,忽然就犯了倔:“他好歹告诉了我,可公子却瞒着我,公子答应过不会瞒我的。”
顾临抿了唇,他看着阿木,声音里有些冷意:“那些不过是谎言。”
阿木的手狠狠一颤,差点就松开了顾临的手。
顾临却继续说:“林戌被我伤成重伤,你不见得能见到他。”
阿木彻底没了力气,瑟瑟抖着。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林木,带你去北国是因为你会接管林家暗卫,保护你也只是因为欠了你恩情。”顾临淡淡的说着,声音微微发哑:“所以即使你去了皇宫我也不会感激你。”
阿木摇着头,抓着顾临的手用着力,可顾临却不回握,只是看到他微红的眼睛时指尖抽动了两下。
“不是的。”阿木说:“你在木屋里伤成那样,那些黑衣人来的时候你就没想过逃,阿娘把血衣套我身上要将我交出去的时候你才动的。”
“那只是我改变了主意。”顾临回着,去不看他。
阿木笑了下,他感到了顾临语气里的冷意,他太了解顾临了,那样温和沉默的一个人,心里该是有多乱,才会用言语来反驳他的话,他拉了顾临的衣服,叫他看着自己。
“山林里你拖着重伤的身体来找我,救了我和阿娘,雪天的山洞里,遇到野狼后你就睡到了外面,把我护在了里面,诡树下要不是你拉住我一起掉进了漩涡里只怕现在我已经死了,更别提后面的石屋。”阿木一边说着,那些情景就像是真实的场景般在他面前回放着。
顾临只是听着,没有说话,眼里的冷意逐渐消融,有细微的晶莹水光正不可抑制的想要凝结,他忽然垂了视线,叫阿木看不见他的眼睛。
“这些我都记的一清二楚,你说我是你的恩人,其实你为我做的,早早已经超过了恩情这两个字,我以为是我一直在照顾公子,其实都是公子在照顾我,比我照顾公子的要多的多。”
阿木一边说着,一边去握顾临的手,可是除了细微的温意外,再无其他动静。
阿木抬手揉了揉不断发酸的眼,擦掉睫毛的湿濡,看着垂目的顾临。
“我喜欢公子,很喜欢很喜欢公子,所以公子对我好的时候我心存感激,我想,只有用我足够喜欢公子的心才可以报答公子。”
“但在听到周将军说的那些事后我却觉得不是了,只要我还在公子身边,就只能受公子的庇佑照顾,我也想为公子做些什么的,所以,我想去皇宫,让真的林木安全。”
顾临闭着眼睛,眼下的黑晕像是两点青色的云。
在阿木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瞳仁仿若浸透了烛火中的迷烟,叫人看不清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