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觉得做男人也不错。不,是很不错。”
杰尔吉傲然挺立。
“我姐姐给我说过一些浪漫小说的情节,不得已女扮男装的姑娘渴望做回女人之类的。抱歉,这对我不适用。每一次与我的姐姐们相处时,我都会万分庆幸自己是男人。我无法想象自己成天闷在家里,讨论着穿衣打扮之类的话题打发一天时间。
“男人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可以大笑怒骂,聊政治,聊打仗,聊任何想聊的。尝过做男人的滋味,就像鸟儿飞出了鸟笼一样,回去一天我都会窒息得受不了。
“所以,不必用那样同情的眼神看我;如果同情,就同情我没有生为男人吧。我选择当男人,不是无奈,而是欣然。”
“那就照她的意愿办吧。”
诺阿耶公爵自然竭力反对:“女人混在军营里,是风俗和道德败坏的诱因,是混乱的根源!”
“她18岁起参军,到现在已经有7年,也没见因此惹出什么大祸。”
玛丽摆摆手;她已经让步了。
尽管有法国救世主贞德的先例,但不依照性别穿着适当的服装,还是为世风不容。王后刚到法国时,为了骑马方便而穿上男式骑装,都曾经引起非议;更不要说还有女人乔装打扮地混进军队了。
虽然海军现在有了女提督,但卡特琳娜毕竟是招安回来的,在人们心目中称不上正规军。
而法国的陆军传统比海军传统要深厚得多,不要说女将军,就是一个女性军官,都可能招致更大反弹。贞德那样的特例,也只有法国在毁灭边缘时才能被容忍;一旦法国安全了,救国的圣女也就迅速被抛弃。
让杰尔吉继续以男性身份示人,就是她的妥协。
“把她——他从贵族骑兵队调出来,重建我的奥地利卫队,这样总可以吧?”
奥地利卫队在兵变中遭遇伏击,卫队长牺牲,残留四散的兵员后来陆续归队,但还没有完成重编。她原本想再把博伊借调回来,但现在既然有杰尔吉,不妨就用她试试。
公爵这才闭了嘴。
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郎巴尔不禁对玛丽的恶趣味大摇其头、闷笑连连。
女扮男装的贵族军官,保护玛丽王后的卫队长。非常凡尔赛玫瑰。
转头又担心起来:奥地利卫队原本是特蕾西亚皇太后送给女儿的嫁妆,在这个时代不算少见,后来即便扩编也说得过去;但现在王后党的军事实力空前强大,还要重建奥地利卫队,会不会让路易不高兴?
玛丽摇头:“说到底,王后党的那些军队虽然听我号令,但还是法国的军队;只有奥地利卫队是我自己的兵。我已经和路易说过了,他没有什么意见。”
夫妻两人经过4年不冷不热,终于又慢慢开始恢复亲密;这大概也算是艾吉永的功劳了——虽然他绝对不会为此欣喜。
在夫妇俩回到凡尔赛宫的当天晚上,路易提早到了玛丽房间里。
这些年他们虽然也同过床,但几乎只是按时定期。毕竟两人无话可说,提早见面只有尴尬。
相处多年,玛丽早就能读懂路易的表情;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说。
也确实到了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她放下手边的书,面对路易坐好,认真地等他开口。
良久。
“要承认妻子在我本来应该承担的职责上,做得比我要出色得多,这是很难接受的。我花了四年。”
他抬起头,迎接玛丽温和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松,要说的话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或者我早就隐约察觉到了,但四年前,暴民围困凡尔赛宫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意识到。我看着你镇定地指挥大家,英勇地出面应对,到最后受伤,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了逃避。我只是看着你,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
玛丽也知道。这4年期间,路易的态度一直暧昧不定,其表现就是给了她一个相当大的空间,默许她的发展。她猜到路易心态有所不同,却不知道他心中如此纠结。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兵变,我大概会一直逃避下去。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
“我承诺过要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地;现在我的承诺没变;只是方法应该变了。做你的后盾,就是我保护你们的方式。”
玛丽睁大眼睛,阵阵暖流滑过胸口。
她想起初次见面,那个羞怯的少年,在她眼里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晃十年过去,眼前的他,果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