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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榴花开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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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翻,榴花开欲然。开欲燃,其实早就已经燃起来了。“猩血谁教染绛囊,绿云堆里润生香。游蜂错认枝头火,忙驾熏风过短墙。”枝头全是红红的小火炬,燃烧得噌噌的,连周围的空气也点着了。看在眼里,全是怦然心动,痴痴地望着那红色,淬火孜孜的红色,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语句来形容。直感觉到词穷。

是为初夏。

初夏的榴花开起来,却有春梦般的质地。

竟想起《红楼梦》里贾元春的判词:

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是开得太过热烈,太过张扬了吗?榴花开处,贾府的风光至上,抵死奢靡,恰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榴花谢,恩宠罢,厄运接踵而至,元春的花期过了,贾府的富贵就败了。在灰烬中重溯过往,所有的大喜大悲,荣华空寂,都不过是花开花落的红楼一梦。一炬寒灰冷,往昔徒然空消逝……真是深深深深的悲。而大梦归时,身亦如露如电,大彻大悟之余,是忘言。

我居住的小巷有榴花。一座几近荒废的老宅子,门前植有一株石榴树。树干清瘦而贫瘠。榴花谢后,会生出一个一个的石榴果子,毛桃一样的吊在枝桠上。果子结得多,却没有人打理,总是没来得及发育开,就早早的被虫吃掉了。却丝毫不影响开花。榴花绽放时,花开得欣欣然,阳光是薄薄的金子,通体透明,贴在人的眉睫。花光照亮老宅的一檐风月,那斑驳的窗棂里竟生出一派艳夭夭的气象,动人极了,也诗意极了。

时常有位独眼的老者在那树下静坐。

光洁的拐杖挂在树枝上。他老了,满是皱纹,佝偻着,昭示风烛残年。有次向他打招呼,他没能听得清,但还是回了我。他说话漏风,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又极是巫凉的抬头幽幽回,“你说什么呀,我的小姐姐?”我心里猛然一颤。我的孩子在他身边跳跃,笑声洒落到他的皱纹里。榴花在他头顶,自顾自地开,远走的年华一样肆意。阳光透过枝叶,带着神性的慈爱,抚摸他浑浊的独眼。那眼神里面,分明装了桑田沧海,却没有悲苦,没有欢欣,如同大梦归时。

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中有词叫“永新的爱情”,我想到的是永新的阳光,永新的花开,永新的生命。

近代有画家绘榴花。将花与果放在了同树同枝上。花是烈的。果是烈的。却感觉不到突兀和不妥。榴花亦是自顾自地开,石榴自顾自地成熟,裂开——“果实星悬,光若玻础,如珊珊之映绿水”。各自有各自的绽放,都不是对方的点缀。

连绘者的笔力也不是点缀。画中线条,忽明忽暗,忽静忽动,忽冷忽热,忽柔忽刚,每一笔都是自己的绽放。

绽放得独自而洒然,绽放得民俗而祥瑞。

榴花是民间植物中的五瑞之一。看过驱鬼的钟馗像,戴一顶尖顶软翅纱帽,穿一领内红圆领蟒袍,束一条金镶玉带,踏一双翘头皂鞋,手拿一把青锋七星宝剑。特别招趣的是,他头簪一枝榴花,铜铃眼一瞪,榴花一摇曳,好似要吐焰一般,野艳艳的,如同灵光福祉,照着人间万壑烟霞。

那股祥瑞的草本味道,带着震慑与敬畏,却直让人表里安然。

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

亦禅亦道的王摩诘在诗中如是写。

初夏的雨水,像榴花的花色一样饱满丰盈,肥过新秋的绿芋,明亮得能耀疼眼睛。榴花开欲然,亦清雅,亦祥瑞。蝉鸣,琴韵,绿荫下的落子之声,碧纱窗里的水烟袅然之音,都将目睹一场花拆,像见证生命中另一种喜悦的脆响。

我想,榴花定是和我一样,会比较喜欢这一类的身世与收梢。

附:

榴花花语:幸福美满,成熟的喜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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