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菊隐的沉思中,管明棠知道,在某种程度上,眼前的这位陶大记者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从保卫局制定那个计划,到最后完善实施的过程中,自己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掩饰其中的“最终目的”,如果说有什么办法的话,那恐怕就是给“最终目的”批上一件“神圣的外衣”,用一件“神圣的外衣”去隐藏其背最卑鄙的目标,规则与所谓“改造国民性”,恰好同这一时代的精英们的呼唤,形成了共鸣,通过这件“神圣的外衣”精英群体只看到了规则的表面,而无法看到规则的本质。
“陶记者,我不知道你是否去过德国?”
又一次,管明棠试图再一次左右陶菊隐的心理。
“但凡去过德国的国人,都可以说对德国的民族性推崇倍至的,德意志民族身上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对纪律遵守和主动对秩序的维护,一直为人所称道,当然,也正因如此,德国人显得呆板了多了,不知道变通,不知道灵活。
而反观中国人,不知道陶先生是否觉得,中国的事情毁就毁在中国人太会变通,做事太过灵活。将我们和德国人相较的话,不知,你觉得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幸运还是不幸?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在陶菊隐的心中,此时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在沉思片刻后,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实施居民身份证制度,家里来客人借宿,都需要登计,而且新区甚至还不准使用银元、银元券,甚至就是连食物供应都实施食品券制度,可以说,假如没有前往保卫局登计的话,在新区几乎是寸步难行,这未免也太……”
原本想用不尽人意去形容陶菊隐却发现这么形容太不合适,这根本就是在构建一个独立的王国,这似乎有些太过霸道了。
“实施这些制度,只是为了保障先前诸多制度与规则的实施,陶先生,假设现在公司新区对外开放的话,面对众多的涌入人口,如何保证他们遵守新区的制度与规则,如果有一部分人遵守,一部分人不去遵守,那么规矩与制度的制定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的规则正是为了掩饰最终的目的,而陶菊隐所说的正是最终目的——控制。
“陶先生,如果你能告诉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新区可以废除这些在许多人看来,有违民权的制度,但是在另一方面,陶先生是否注意到,他们因此获得的利益呢?”
利益?做着记录的笔尖一顿,陶菊隐的眉头微敛,难道这些制度,还涉及到居民的利益吗?
“比如,对于新居民我们实施的是三个月的职业培训,在这三个月中,职业培训机构会根据他们每一个人的特长,对其进行职业培训,在培训结合后,还会根据其收入为其选择合适的租屋,这难道不比他们盲目的来此,更合适吗?而且,在未来,对于登计的居民,他们还将得到包括医疗在内的诸多保障,甚至于,对于低收入者,比如工厂里的学徒工、收入较低的勤杂工,公司还实施食品补助制度,食品补助对象不仅局恨于他们,还包括他们的家人,同时,通过食品券制度,收入逊于知识群体的工人,还可以低于市场价10%左右的价格购买食物,陶先生,假如,没居民身份证制度,没有食品券制度,如何保证由公司贴补的廉价食物公平公正的发放到每一需要的人手中?”
尽管现在这一切到现在都没有实施,但却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而且,即便是按照计划,这同样也是收买人心的一个组成部分,人心,人心真的非常微妙,从事社会学学习的管明棠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正因如此,才会看重对“人心”的利用。相对丰厚的工资、廉价的食品供应、适当的医疗保障等等,这一切都是为了控制人心,而实施严密控制的原因则是为了避免在这里发生任何可能发生的诸如罢工之类的“混乱”,控制不过是大棒的一部分,而适当的福利,而是收买人心的胡萝卜。
右手持笔,右手拿着记录本,在这一瞬间,陶菊隐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提不出任何问题了,正如管明棠所说的那样,有所得,亦有所知,除非某一天,全中国都实施着与新区相同的制度,否则,这里只能尝试这种区域性的、半封闭性的“社会试验”,估且说这里是一个试验场吧!
但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是什么地方呢?
锁着眉头,思索良久之后,陶菊隐终于还是发现了,管明棠所有计划中的一个不足之处,或者说欠妥之处,此时,已经不愿意再从“恶”的角度去看待管明棠和公司新区的他,不愿意再用“漏洞”去形容这一切,想到这里,他合上手中的记事本,看着管明棠那张依然保持着微笑的面孔问道。
“既然管先生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国民素质,那为什么,就我所知,在新区,为何没有一所针对普通职工子弟的学校呢?难道说教育,就不重要吗?或者说,对于公司而言,教育只局限于,公司所需要的实用教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