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于乡间横走的依靠压低价格收购农产品的小商贩早已在合作化的过程中被慢慢的淘汰了,现在的邯彰农村一但离开合作社,农户生产的农副产品无法售出,至少无法售出合作社的价格,除去依赖合作社之外,农户几乎没有其它的选择,不过合作社并没有因此像过去的商贩、粮商一般压榨农民,他们在保障农户利益的同时,通过对农副产品的深加工获得了更多的利益,加之代民储藏粮食获得的巨额收益,使得农业合作社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压榨最底层的农民,而且本村的合作亦尽可能的保障农民的利益,在这一过程中,农民对无论是农业亦或是本村的合作社越来越依赖,三者结合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当中国的其它地区的村落还是一个个散落的个体时,而在邯彰,农村却早就成了一个紧密的不可分割的团体,即便是城市中那些所谓的独立企业,亦无法离开合作社,因为合作社垄断着农村80%的消费市场,同时控制着100%的农副原料,通过经济上的努力实现的,管明棠假借经济手段实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控制,借助两个龙头控制了邯彰的一切,这一切都决定了,邯彰的政府,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政府,或者说,这个政府早就摆脱了传统政府的框架,而是一种新形态的政府,而现在,华北正在一步步的邯彰化……”
话声略微一顿,山田庆一的脸上露出浓重的佩服之意。
“用办企业的方式去办政府,通过经济化带来的利益影响,实现对社会的有机控制,无疑是极为成功的,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却又对中国传统乡村社会体系造成了严重的冲击!”
冲击!
眉头微微一扬,乡城之助看着山田庆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尽管通过县议事会的成立,使得绅权从乡村转向县府,不在乡地主无论是在中国亦或是日本,都是发展的必然趋势,再者,在邯彰时期,所有的改变,对地主尽管造成冲击,但却是改变在前,冲击在后,地方士绅虽受冲击,但矛盾并不激烈,而在华北,却是冲击在前,因为华北的地主已经从良种、化肥的推广中受益,而现在华北实施的《土地递进税制》对华北的乡村士绅阶层造成严重的经济冲击,迫于递进税制,乡村士绅不得不将土地按照政府核准价格出售给予政府或个人,而相应的其所得到的收益,远低于对外租地的回报,而这进一步分裂了政府与绅权之间的关系,也正是这一切,导致了现在华北出现一种极为微妙的变化,一方面,人们称赞管明棠,又离不开他,一方面,人们却又指责管明棠,也就造成了……”
手指轻点着报纸上的报道,用玩味的略带着些可惜的口吻说道。
“管明棠就变成了司马昭,而这种司马昭之心,其中亦有反对《递进税》的士绅和其子弟推波助澜,又不乏政党假以推手,前者试图籍此迫使中央介入华北事物,而后者又复杂许多,其中亦有管明棠的支持者,更多的却是反对者,支持者认识,与中央决裂有利于华北,而反对者则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造成新内战的机会,总之,在诸多复杂的原因下,现在的华北,表面上看似进步迅速,工商业发展迅猛,但实际上其不稳性,甚至远超过南方,对于这一点,我想,作为当事人,管明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何止只有他自己清楚,乡城之助知道石原莞尔的分析也与其相近,只不过眼前的山田庆一是通过经济的角度去分析这一切,而石原却更偏重于政治,但两者的结论都是相同的——华北不稳!
亦正是这种不稳,使得华北有了与关东军缓和的可能——管明棠是个商人,他会首先从利益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而对于华北而言,面对各方面的压力,如果可以缓解“当面压力”的话,管明棠一定会抓住机会,从而在必要时,能够以全部力量去迎击来自南方的压力。
“所以,我认为,无论管明棠是不是司马昭,都是无关紧要的,实际上,如果让我来看的话,管明棠不见得是司马昭,但肯定是司马懿,至少肯定能成为司马懿!”
在这番肯定的话语从山田庆一的口中道出之后,火车已经再次开动了起来,乡城之助朝着窗外望着,在视线中出现了英国军人的时候,他只是在轻声喃道。
“好吧,那就让我们去见一见这位当代的司马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