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微微蹙眉,感到很奇怪,以前娘给爹写信都是不避他的,可这次却不肯让他知道信的内容。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娘要和爹说什么悄悄话?
他眼珠转了转,嘻嘻笑着商量道:“娘身体不好,我可以替娘代笔,娘说着我写着,岂不更好。”
谢思柔嗔怪地瞪他一眼,推着他往外走,“我不用你代笔。”
云逸见她如此模样,暗想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也就不再多纠缠,叮嘱几句不要累着的话后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谢思柔又把房里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而后把房门紧紧关上,才一步一步挪到窗下的桌案前,准备纸笔。
心中千言万语,可笔下却写不成一字,涂涂改改终究不知该如何诉说。她放下笔,抬头望向窗外正长得繁盛的花木,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她跟随唯一的亲人—病重的父亲来京求医,他们本打算来京后先投靠亲友的,可谁知亲友一家早在一年前就搬离了京城,他们举目无亲,只好先住在客栈里,只等找到大夫治好父亲的病后就回去。
然而,没想到那个客栈的老板心怀不轨,在一个深夜,悄悄潜入她的房里想对她不轨,她拼死挣扎反抗,才衣衫不整地逃了出来,可父亲还在里面,她不能就这样逃走,只能边跑边无助地哭喊求救。
就在这时,那个人出现了,救了她和她的父亲,当晚又重新给他们寻了家可靠的客栈。
两天后,那个人再次出现,请他们去自己家中暂住,并说自己认识许多名医,可以为她的父亲治病。她和父亲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父亲的病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就接受了他的好意,去了他家中,就是现在的云宅。
当时,见他家中只有他一个主人时,她忍不住问了原因,才知他父母在前几年相继去世了。
第二天,那个人就为她的父亲请来了名医,然而,因父亲病重日久,致使名医也束手无策,只能尽力医治。
就这样,一停留就是三个月。
父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女儿。父亲知道那个人对她的爱慕之心,因此,暗地询问她的意思,而她,早在被那个人救下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他的位置。
后来,父亲当着那个人的面问他是否愿意娶她为妻,那个人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愿意,并把自己的家传玉佩当着父亲的面送给了她。那一刻,她泪湿眼眶,心颤抖不止,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半月后,她和他成了亲,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大摆宴席,见证婚礼的,只有她的父亲和他的几个朋友以及家中的十多个下人,可是,她觉得那天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最幸福的新娘。
七天后,做了一辈子教书先生的父亲病逝,他走得很安详。
一年后,她怀了身孕,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得到消息时的震惊和欢喜,两人紧紧相拥,久久不曾松开。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她生下儿子不久,他就告诉她想去云州发展生意。
她当时并没有答应,可看他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终究不忍心,还是应了他。从此后,他们就聚少离多。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为何一直留在云州,因为那里才是他的家,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孩子,有他的一切。而她和儿子,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一阵风过,吹开了桌上的书卷,也唤回了谢思柔的思绪。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抬手擦擦眼睛,摸摸脸颊,满手冰冷的泪水,再低头看,那张写信的纸已被浸湿一大片。
她凄凉地笑笑,把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重新铺一张在桌上,之后不再停留地提笔书写。
无论爱与恨,就让它随着这封信一起消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