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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夜宴惊变
月上梢头,十月十六的月儿特别圆,清辉万里,幽兰如昼。府里红灯高挑,欢声笑语。
众人均在大厅之上听大爷任天惠讲说这任家堡与朱家庄的百年恩怨。
原本,唐朝末年,天下各镇拥兵自重,彼此征讨不绝。任朱两家祖上均自苏州迁广陵以躲避战乱,后则分居广陵与仙鹤湾,绵延了百年,为延令当地两强豪。任家堡官宦世家,素尚武,历代为官为将,清名远扬;朱家庄贾商传承,历代从商,善与官家联姻,自然是富甲一方。百来年,两家争名斗势未断,任家略占上。说起两家昔日的恩怨来,当初不过是为了一块十亩水田归属的争执,双方各不相让,便结下了隙恨。到这老寨主一代起,朱家子弟一改常规,子女个个习武,又多结交强豪侠客,众姐妹又嫁得当朝兵部尚书群公子,朱家庄势力与人脉据此大增,朱家五兄弟亦多仗势欺人,在乡里为非作歹,风头压过了任家堡;其朱家庄也实在是欲壑难添又心生恶念欲霸占任家堡田林。尤其自从数年前大寨主任颂义失踪后,朱家更有持无恐,屡屡挑衅,连一向稳重,颇有贤明之朱家老庄主亦利令智昏未出面拦阻。昨日,朱家兄弟带人前来攻打寨子,不期遇上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前来阻拦居然给打死伤了四五百人,元气大伤;朱家庄自是叫苦连天,一肚子的委屈没处可表;其既畏惧事情败露惊动了圣上,得罪朝廷连累了兵部尚书,落下惊乡扰民之罪,自然是挨了疼又不敢大声叫唤的;其如要复仇,又怕得罪了大金国,尤其是担心如稍有不慎再引来了那似神似鬼,杀人如麻之黑水幽灵,便是叫天不灵,唤地不应,有苦说不出了,就连临安圣上届时恐怕亦未必就会袒护朱家的。故朱家庄想前思后还是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今朝托人前来讲和,请求任家堡放回朱家庄受伤寨兵,还说朱家庄愿归还历年所霸占之财物,也愿赔礼道歉,希望两家能就此罢斗言和,共同造福乡里。至于围困右寨本寨为何人所为,又是哪里的官军却一时也不得头绪,终因朱家在地面关系盘缠深邃,非一两日能解的。
谈完了正事,上首大爷任天惠对任天琪笑道:“阿弟,汝这七年来在外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可喜的是终成了正果,不但有四位义兄左右相伴,如鱼得水,更是练就一身上乘武学,家门得幸再次广大。阿哥是自叹弗如的了。”
大爷环眼瞧了厅上在座众人,又笑道:“今朝家人均在难得的团圆,这老天虽说有点干冷却也是月明风静,忒好的清闲时光。这茶余饭后的片刻空闲,莫如阿弟吐一吐这七年来之艰辛,令门中上下永记在怀;再则也应稍露一两手身手,好让大家开开眼界,振振大家的士气,增添了咱右寨挺直了胸口的底气,亦算是对家人这七年来日夜牵挂汝之补偿。”
大爷想的是,这昨日里的事情总归是压在众人心头的添堵,正因为前来的官军甚为蹊跷,面对如此阿弟归来,母亲生日的喜事就连自己虽说面带笑容却也是感觉笑得勉强,装得忒累。大爷自己如此,想寨里别人的忧心忡忡就更不用说的了。大爷自是晓得了阿弟的非凡能耐,却也苦于不便明里挑明,好让上下人欢呼高兴,这隔墙有耳的事件还是要防备的;但任家堡的士气却确实有必要鼓一鼓的,这任家堡右寨上空飘荡的阴影与压抑却确实是要驱除尽的。想来是没有比让几位高手展露一手来得直接的了。
众家人一旁亦多多相请。
任天琪闻听朱家庄近来愈发猖狂,心道朱家庄受昨日打击,仅伤皮毛,未成大碍,其未必就肯心下服气,必会卷途重来,或明或暗罢了。
任天琪回到了家,自是心头踏实,日常其生性又素平和;今见得众家人兴趣盎然,哪里会料到大爷的苦心,其只是不想败众人之兴,何况此求并不为过,一吐心头的苦水确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又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家人;其喝了口茶,便笑着从七年前与任明全一道离家讲起,收宫铭,去少林,见得大伯学艺三年,后去岭南进入七扇门破奇案,后蒙冤出走受伤坠崖,去大理,遇黑白双鹰,拜见一灯大师,再走西北,远逃大漠,过无人荒地,后又救得金国征南王,随老王爷征蒙古,回上京,遇鹿谦,碰温庭玉,进皇宫偷酒,再到接郡主回广陵等等,只是中间省去了遇玉面阎罗南宫雄二次拜师学艺,镇压叛乱,进京勤王,纵横黑水大漠诸事。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回味无穷。
老夫人自是哭哭啼啼了好几回。
老寨主却是豪气万丈,屡屡拍桌叫道:“好孩子,有骨气,有志气。”甚为激昂,动情之际又特招明全管家上前,赏银五百两。
快三更天了,众人无丝毫倦怠。
任天琪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沉思片刻,侧首笑道:“如谈说到武学,吾自寻思自个儿为马战要好于步战;吾力气甚大,两臂一振少说有**百斤力,一条乾坤方天戟一百二十斤,一张轩辕镇天弓,需六百斤力方可拉满,相传这戟这弓均为唐朝名将薛仁贵所用;如论步战,又当以剑以掌为主,只是剑术之上莫如温二哥精炼,但吾剑快剑重;掌法之上莫如鹿大哥纯厚,但吾内力厚深,已有小成:进可指风灭三丈外蜡烛,退可临空虚吸三四尺外之物件。”
不单家人任天惠,老寨主等惊愕,闻所未闻;就连四位义兄终日与任天琪形影不离的,却亦未料任天琪武功近来竟有得如此长进,均起身待观。
只见任天琪起身,举目打量了一下大厅,微微一笑,轻吸口气,猛然展右手于胸前画一圈,提运丹田之气于右手二指尖,朝大厅门口外悬挂纱制的大红风灯临空一弹;悄然无声,那灯已应势而灭,指风穿灯笼而透。
又见其缓出左手,朝着面前四五尺外桌子猛一张一收,桌上一酒杯已一闪而没,已赫然立任天琪手中。
任天琪左手仰手一弹手中酒杯,右手疾出中指一弹,杯如闪电,“噗”的一声,酒杯飞出,嵌入了两丈外大厅木柱中,入柱木过杯沿,杯却完好无损。
厅中叫好声起。
众人起身上前争睹酒杯,皆沉默不语,惊愕。非但任天惠父子自叹不如,就连大和尚与一点红二人亦未料到任天琪內功竟这般赫人。
大和尚心想:贤弟之身手眼下纵然不能算得是天下数一数二,却也已稳可入选当今绝顶高手之列;眼下其年方二十,正弱冠之年,今后武学造诣更是不可估量,成一代宗师未尝不可。幸得天佑,可喜可贺啊。大和尚欢喜之余却是更多担心起任天琪身体不适,不免又多瞧了任天琪一眼,暗叹口气,若有所思。
一点红心中却不免有点失落感,朝郡主与冬雪瞧了一眼,心头酸溜溜的。
任家老少自是齐声叫好,掌声欢呼声一片,个个激动,人人热血沸腾,为得少寨主能有如此绝顶武功兴高采烈,如今任家堡有了此等能耐的身手,那朱家庄之忧虑就不复存在的了。或许是过于兴奋,或许是众人已片刻间便驱除了心头的压抑,众人无比的兴奋与激动,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有一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唯露一双眼,正曲身于房上横梁间,见得任天琪身手惊人,指法高超,竟不逊少林拈花指,却又不知是何门何派,正沉思之时,见得大厅众人叫好,忘乎所以,不免叹息了一声。
不料声音过高竟露得马脚,忙圈身掩横梁后,吓得大气莫敢出。
厅上自有终多的江湖高手,众人大惊,闻声纷起,四下查看,未见得可疑之处。
老寨主笑笑一摆手,厅里鸦雀无声。
任天琪竖耳聆听,环目四周。良久,其心头一声冷笑,已知来人就藏身于这方圆三丈之间,就在头顶这几根巨大横梁之上了。厅上如此多能人,其人定是不敢贸然现身了。
任天琪回到桌前,微笑道:“那鼠辈必已逃走,其必知留下无益,唯自讨苦吃。”
老寨主笑道:“大家也不要疑神疑鬼的,方才皆是自己人一时高兴不能自控乱叫的,忘乎所以吗。又哪里是啥过境的鼠辈的。”
大家这才又说笑了起来。
横梁上之人闻听,暗自嘿嘿一声冷笑,连擽胸口几把,长吐口气,暗自庆幸。
任天琪笑道:“爹爹言之有理,小子我想必是酒水喝多了有点耳鸣,疑神疑鬼罢了。该罚该罚。”
任天琪笑着又连喝三杯酒。
任天琪笑着道:“吾之武功只赖以体內蛮力,实无玄妙之处可言。但鹿大哥,温二哥武学造诣那才叫博大精深;韦家老哥儿俩之配合那才叫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世间罕见哪。况且我今日之身手也多授于四位义兄的。”任天琪瞧了四位义兄各一眼。
老寨主闻言,忙端一杯酒,离桌笑呵呵上得前来,对着四位义侠深见一礼,先一干而尽。
鹿谦等四人忙站起还礼,满杯而干。
任天琪坐下伸手端杯喝口酒,又伸手拣几粒硬果在手头,面无表情,凝神搜寻那出声之人。
老寨主手捋胡须笑道:“四位义侠既是小儿义兄,又为小儿授业恩师,武学功底自是不在话下。对四位大恩人,吾任家堡上下,包括老夫在內,不敢有其他奢望,唯望四位能在小寨如同待自家里般,能自由自在便好。”
鹿谦四人自明白任天琪那投来的一瞥,对视了一眼,大和尚口诵了声法号。
一点红温廷玉躬身笑道:“老爷子客气,吾等心中自是早已将此视为家了。只是吾等在外散慢惯了,只怕老爷子瞧不惯吾等鲁莽举止。”
老寨主仰首大笑,道:“如此散慢才好,才不至于束手束脚,显得了生疏。小老儿自是求之不得的。”
鹿谦四人均为聪惠睿智之人,深知任家堡历来均为以武从军,多凭军功封爵之武学官宦世家,不但老寨主,大爷武功深厚,便是身边这些垂手而立之男仆,奉壶掩笑之女佣,皆大多身怀武学功底,今儿如不展露一两手,势必会招来猜测与轻怠的,何况贤弟方才也已暗示要几人稍露拳脚威慑藏身之人;又见得贤弟面容严肃,蓄劲待发,自是理会。